君小姐的车帘一路都没有放下,小丫头受了上吊的惊吓熬了一个晚上,现在实在是陪不住乖乖的听话歇息了。
离开北留镇没多久就走上了官路,而随着距离阳城越来越近,官路上的车马行人也越来越多,还没有进阳城,就已经可以感受到繁华热闹。
泽州,阳城。
这个位于西北的要塞她虽然没有来过,却也并不陌生,不止这里,京城以北的地方她都不陌生,只不过那是在舆图上以及书札里。
北方的风俗开放,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掀起车帘向外看并没有什么不妥,偶尔路上的行人会投来视线,惊鸿一瞥而过。
君小姐专注的看着视线里的风景,避免自己去想太多的有关过往的事。
过往的事是怎么回事她已经很清楚了,没有必要在其上耗费精力,一遍遍的重复,除了让自己一遍遍痛苦懊悔愤恨几乎疯狂没有任何好处。
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是什么状况,以及要做什么就足够了。
要知道这三个问题,她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
看现在,向前看。
马车穿过阳城高大的城门时,丫头柳儿才醒过来,看了眼车外撇撇嘴。
“又要回那个家了。”她嫌弃又无奈的说道。
而且这一次跟先前更不同,先前这个令人嫌弃的家对她们主仆来说只是个暂时的落脚之地,功效就如同客栈,北留镇的宁家才是她们真正的家,。
因为心里认为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熬过去之后,就云破天开,所以能够容忍了自己在这个低贱的环境里生存。
但现在婚书没了,婚约也没了,小姐再无处可去了,前途没有云破天开,只有无尽的黑暗。
以后可怎么办?
小丫头一向嚣张的脸上浮现几分茫然,直到进了方家的门都还怔怔。
君小姐认真的看着方家的宅院。
方家的宅院坐落在阳城中心地段,虽然不能跟北留镇的宁家相比,在城中也算是占地不小数一数二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院落房舍错落有致。
马车穿过夹道进了内院,车还没停下,君小姐就听得外边有嘈杂的脚步声。
是家里的人闻讯接来了,想必也很担心。
“…拉回来了.”
“….死了吗?”
“..真的死了吗?”
随着脚步声有尖细的女声响起,这声音与其说关心担忧,倒不如说是兴奋和期盼。
看来也并不是都担心。
君小姐嘴角抿了抿,从车窗里看向说话的方向。
垂花院门里涌出十几个红红绿绿的女子,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
君小姐的视线径直落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身上。
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在一众人中格外的醒目,眉眼飞扬,如同方老太太一般带着几分锐利。
君小姐看向她的同时,她也看了过来,二人的视线相对。
方家三小姐。
君小姐记忆里认着,方老太太最小的孙女。
看到车窗后的女孩子,方三小姐神情一怔,旋即一脸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鄙夷。
“没出息,连死都不敢。”她呸了声转身就走。
四周的嘈杂顿消,丫头仆妇屏气噤声,神情紧张的看着坐在车里的女孩子。
太康三年春,君小姐被从抚宁接来,在方家跟表姐妹见面,对于这个丧父丧母的表妹,大家都很怜惜,拿出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作为见面礼。
君小姐让小丫头接了,并没有回赠礼品,当然这也不是正常的走亲戚,且她父亲新丧,无心他事,方家的表姐妹们并没有觉得失礼。
但第二天方三小姐就看到自己送出去的手帕被君小姐的丫头柳儿拿着,还用来擦鞋子上的泥。
方三小姐上去质问,君小姐说这种低贱的东西给她丫头用已经是很看得起了。
当时方三小姐就跟君小姐打起来了,打完了君小姐拿着绳子就要去上吊,逼得方大太太将方三小姐赏了家法才算作罢。
二人就此结了仇,短短半年间,发生的摩擦更有好几次,如果不是方大太太死死压着方三小姐,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得知君小姐上吊,方三小姐不仅不担心,还一副很高兴看到她死了态度冲出来,受到这种侮辱,君小姐只怕立刻要再闹一次要死要活。
丫头仆妇们都做好了准备,好及时拦住要闹起来的君小姐。
但君小姐坐着没动,是没听到方三小姐的话吗?
“方锦绣!”
马车里传出尖利的喊声,紧接着一个小丫头蹭的跳出来。
“方锦绣,你这个冷心冷肺的,就一心咒我家小姐死。”
柳儿气势汹汹的左看右看,一副只要看到人就立刻扑上去动手的样子。
车里的这丫头都听到了,坐在窗边的君小姐不可能没听到。
要扶着方老太太下车的两个仆妇神色一变,顾不得方老太太疾步过来。
“谁在三小姐跟前胡言乱语?”她们竖眉喝道,“找出来打出去卖了!”
说着伸手拦住柳儿。
“坐了半日车,君小姐也累了,快扶小姐下来休息。”
她们好言好语的劝着挡住了柳儿的视线,也阻断了她要追过去的路。
这明显的就是护着自己家的小姐,欺负她的小姐。
这些欺负人的刁奴。
柳儿跳脚要骂,君小姐掀车帘下车喊了她一声,这才丢开来搀扶。
看着君小姐走下来,仆妇们神情更紧张,但君小姐只是看着那边下了车的方老太太,并没有哭也没有骂更没有要一头撞向马车或者方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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