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叶去世之后,萧士及有一阵子心情很是抑郁。
虽然这个娘给他带来的永远是烦难比欢乐要多,但是到底是生他养他的娘亲。
骨肉亲情总是泯灭不了的。
杜恒霜也不好劝他,只是想尽办法宽他的心。
每天送他出去天策府正堂理事,晚上陪他吃酒说话。休沐的时候,跟他一起策马扬鞭,去洛阳郊外散心。
因还在孝中,他们没有游猎,也没有带着众人热热闹闹地歌舞助兴。
只是夫妻两个人,带着诚哥儿和欣哥儿两个孩子相随。静静地看着湖光山色,鸟语花香,体会一下岁月的安宁和美好。
萧士及的情绪渐渐恢复了。他现在能够倾吐心事的人只有杜恒霜。
人都说老夫老妻,在一起就像左手摸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日子长了,感情也就渐渐淡了。
可是萧士及一点都没有这样觉得。
每次回想两人之间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他就觉得,他这辈子所有的情感都用在霜儿这里了……
转年到了永兴二年,筝姐儿生的儿子要办周岁礼了。
去年筝姐儿生孩子的时候,诸素素大病一场,差一点没救过来,所以她没有来长安,因而错过了自己外孙的满月礼。
今年她病好了,早早地就在范阳筹备,要来长安。
杜恒霜也一再提醒她,甚至打算如果她还不来,她就要亲自去范阳将她拽过来了。
……
筝姐儿儿子周岁的抓周礼是在柱国公府装裱一新的中堂上举行的。
高大轩敞的中堂大厅被挤得满满的,到处都是人。
整个长安城的达官贵人都来了。甚至连宫里的永兴帝齐治都派了心腹内侍过来赐下抓周的物件。
诸素素心满意足地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外孙,在他脸上吧地亲了一口,笑说:“这孩子生得真好,才一岁呢,就能看出长大后倾国倾城的样貌了!”
筝姐儿在旁边骇笑,掩袖道:“娘您悠着点儿,孩子小,娇气,不能夸的。”
诸素素听了觉得有理,忙改口道:“也对。这孩子生得胖,又黑,鼻子眼睛都长得怪怪地,哈哈,以后一定能长命百岁……”
杜恒霜都听不下去了,抚额长叹,从诸素素手里将自己嫡嫡亲的孙子抱过来,嗔道:“素素你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这样着三不着俩。”
诸素素嘻嘻一笑,灵动的眸子还能见到少女时候的狡黠和惫懒。
安子常和萧士及站在她们身后,抱着胳膊闲闲看着,嘴角噙笑。
“士及,你孙子不及我孙子结实,看着太矜贵了,像是太精美的薄胎瓷器……”
安子常的话没有说完,萧士及已经抬手止住他,嗤笑一声道:“你孙子那叫结实?我看叫夯实才对!小小年纪,就长得跟熊瞎子似的壮实!我看你和素素都不是那样的人啊,你家大郎也是斯斯文文,大郎的妻子也是世家女,他俩打哪儿生出来这样一个夯货?!”
说的是安子常的嫡长子延哥儿去年刚得的一个儿子。
洗三的时候,萧士及亲自去范阳贺喜,看了那孩子之后,嘴角直抽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诸素素又病了,安子常带着她去别处养静,每日里盯着郎中给她诊脉,看着下人给她煎药,切切实实照顾了她整整一年,也没有顾及到孩子那边。
后来听萧士及说了他新得的孙子“颇有异相”,才去看了看。
看了之后也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过现在又被萧士及拎出来说,他脸上也下不来。
孙子总是自己的好,敝帚还自珍呢,便嘴硬地回应了两句。
但是说完也有些郁闷,对萧士及道:“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名叫禄山,应该能压得住。算了,别说他了,过两日我带家人去洛阳住几日散散心。素素说不想老待在一个地方,想去各地走走看看。”
萧士及听着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是也没多想,便点头道:“行,到时候去洛阳,我做东,你们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安子常知道萧士及现在俨然是“洛阳王”,天策府里人才辈出,骄兵悍将,比当年他的范阳节度使府经营得还要得当。
过了这么多年,萧士及是终于历练出来了。
想起当年他舅父许绍还活着的时候对萧士及的评价,安子常不得不承认,萧士及确实比他强。
那时候许绍说得就是,“这些坎萧士及如果都能过了,他就熬出来了。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一飞冲天。没人再能摆布他,关得住他……”
两人说着闲话,前面传来一阵喝彩声。
原来萧士及的嫡长孙抓了一个大印在左右玩耍,还企图放到嘴里咬,谁要都不给。
“可见以后又是跟他爹一样的文官了。”萧士及感慨说道。
……
抓周礼过后,萧士及和杜恒霜在长安休整了几天,见天高气爽,问杜恒霜想不想去郊外骑马。
杜恒霜也是爱骑射的,当下允了,跟萧士及一起带着两个儿子和几个随从,骑着心爱的汗血宝马,往城门外去了。
两人骑着马,路过安子常当年的田庄。
杜恒霜手里拎着马鞭,指着那田庄认真地道:“当年安子常就是把我和素素藏在这个田庄里,才躲过了有心人追杀。不然的话,你就真的要娶陈月娇做填房了。”
萧士及眼眸眯了眯,脑海里像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却掠得太快,有些揪不住首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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