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软塌勉强能睡下一个人,但想要睡得舒服显然就是奢望了,因此翌日天刚微明,睡得并不踏实的林赟就醒了过来。
她身上还穿着有些凌乱的喜袍,拥着薄被坐了起来,半闭着眼有些头疼的一手捂着脑袋——并非是宿醉引发的头疼,事实上林赟的酒量一直不错,换了副身体也是一样。而她之所以觉得头疼,是因为这一夜的梦魇,她在梦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算得上短暂的一生!
清晨醒来,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迷茫了。
就这样恍恍惚惚的呆坐了好一阵,另一边的床榻上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夏晗起身了。等到林赟回神看去时,她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了梳妆台前。
林赟看了夏晗一眼,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起身走了过去。她并没有离夏晗很近,只是站在她的身后,定定的望着夏晗面前的铜镜,而夏晗一抬眸就能从铜镜中看到她的身影……不知她有何目的,夏晗似乎也无意深究,只冷淡的瞥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开始收拾起自己来。
事实上林赟站在那里也确实不是为了看夏晗的,她只是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如今的容貌。
显然,她已经清楚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现实,照镜子或许是她最后的侥幸。
可惜侥幸终究只是侥幸,林赟在看清铜镜中映出的那张脸时,清亮的眸子忽的暗沉了几分——那是一张清隽中犹带两分稚嫩的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显小些,没什么不好,只可惜这张脸本不属于她。而这张脸林赟却也不陌生,因为她已经在梦境中看到了她从小到大的变化。
是的,林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知道了这个人的一生,也明白了这个人的处境。怎么说呢,这个和她名字相近,叫做林允的姑娘,其实是个小可怜啊。
林赟盯着铜镜中现在属于自己的那张脸,思绪不由得飘散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抵是因为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夏晗自己动手穿了衣裳挽了发,除了还没有洗漱上妆之外已经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了。可过去这许多时间,她一抬眸,仍旧能看见铜镜中的另一道身影,就在她身后定定站着,眸光沉沉。
两人的目光终究是在铜镜里对上了,屋内的气氛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古怪。夏晗眉头微蹙,却见着铜镜中的那人抿紧了唇,忽的勾起一边唇角,露出个颇为痞气的笑来。
一瞬间,夏晗的目光凝固,她猛然回头看向了身后站着的人。
林赟对她眼中汹涌的情绪一无所觉,她仍旧翘着唇角笑得痞气,清亮的眸子在夏晗容颜姣好的脸庞上停留片刻,最后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漫不经心问了一句:“有事?”
夏晗的目光清冷,不是林赟熟悉的模样。她在打量眼前的人,虽然她原本也没见过林允几回,却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对方的不同——原本怯懦的少年从昨晚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直视了自己的目光,敢对自己提出质疑,甚至还能用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尤其是那一抹笑,让夏晗忍不住忆起了故人……
平静无波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石子,一瞬间泛起阵阵涟漪。夏晗看着林赟还没收敛的笑容,心里骤然烦躁起来,表面上却是愈发冷凝了:“莫要做出这般姿态,谁让你去学她的?!”
林赟听到这话愣了愣,连唇边的笑意都僵住了,倒不是被夏晗突然的斥责吓住了,纯粹是被她这没头没尾的话说懵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意外显得纯良:“我学谁了?”
夏晗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无意识的握紧了,神色愈冷,但好在没等她发作,姗姗来迟的丫鬟终于敲响了房门——她们是来送水顺便伺候主子洗漱的,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新婚的第二日小两口会起得这般早,她们原以为自己这时候来还得喊两人起身。
有了这一个插曲,夏晗濒临爆发的情绪倏地收敛,她闭了闭眼,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若冰霜。她没再看林赟,想起之前看到对方还穿着昨晚的喜袍,甚至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衣箱里有你的衣裳。”
林赟侧头看了衣箱一眼,领会了对方的好意,却是越发看不懂如今的夏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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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赟和夏晗的婚事虽然是在夏府中举办的,可事实正如之前那些宾客议论的那般,林赟并不是上门女婿,而夏家是确确实实的嫁女。也因此,有些规矩礼仪会变得不同,比如第二日清晨两人不必向长辈敬茶聆听教诲,林赟只用改口就好。
陪着夏侍郎和夏夫人用了早膳,林赟和夏晗并没有在主院里多待,很快相携离开了。
倒不是新婚的小两口想要独处培养感情,事实上这是两人都耐不住长辈的目光压力,不约而同做出的选择——林允是靠着夏侍郎曾经一句口头婚约娶到的夏晗,她的家世与如今的夏家并不匹配,因此夏夫人对她多有挑剔不满。而夏侍郎不知何故,看着女儿的目光也颇为古怪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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